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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誰？”
又或者是, 是哪邊陣營的？
到無人的天臺，紀穎萱跟面前的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，記著自己剛上來的路線, 飛速運轉的大腦在思考, 發現不對的時候，自己怎麽用最快的方式逃跑。
他知道劇本殺游戲，他也是玩家。
只是她想不明白，明明提示過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他只要不透露的話，自己也不會懷疑他。
她以為偷偷跟蘇昭月示好已經夠隱秘了，沒想到還是被盯上。
趁著對峙的空隙，紀穎萱瘋狂在大腦裏搜索關於黎厭的記憶。
只記得對方轉學成為蘇昭月的同桌之後, 自己對他就沒有多大的印象，也沒有跟他有過多的聯系。
他怎麽知道是自己的？
面對對方警惕的目光, 白皙修長的指尖夾著一張厚芯卡牌, 上面的神秘花紋有著莫名的吸引力。
黎厭特地將白色那面對著對方，一次來放松對方的警惕：“以我從班上的口中了解, 你很討厭蘇昭月, 甚至希望將她趕出班級。”
“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對她示好。”
“除非有更大的陰謀，或者是，你也是玩家，你的任務跟蘇昭月有關。”
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，紀穎萱猛地擡手打斷他：“等等, 我又沒見過身份牌，我怎麽知道你這真的假的。”
黎厭：……
女生警惕的目光炯炯，甚至身子不動聲色地後退, 繼續拉開距離：
“就算是真的，我怎麽知道你是殺了哪個玩家拿的, 或者是偷了對方的身份牌。”
黎厭：微笑。
“我是臥底，當然會先有身份牌。”
在紀穎萱楞神的片刻，黎厭將手中的身份牌反轉，露出黑色的那一面：“正方陣營身份牌白卡，我想等你接近蘇昭月後，大概就知道我的是真是假了。”
“我倒是可以幫你。”
少年提議道：“我是蘇昭月的同桌，還是班上第一個跟她釋放善意的人，我想比你偷偷摸摸地費盡心思要好吧。”
雖然是真的，但紀穎萱心裏莫名還是升起不甘心感。
她的手因為太過緊張，長時間僵著有些麻木。
捏了捏拳頭，血液流通，紀穎萱才感覺好點：“我記得臥底陣營會破壞雙方陣營的任務吧，我們需要優先處理臥底陣營的人吧。”
黎厭不耐其煩地解釋道：“臥底陣營可自行選擇一方陣營，隱藏破壞對立陣營的任務。當然，我只要完成自身任務，不論加入的陣營是否勝利，都不會懲罰我。”
紀穎萱沈默了很久：“那我可以搶你的身份牌，成為臥底嗎？”
感覺這待遇比正反方陣營好太多了，也很拉仇恨，難怪系統這樣提示。
少年認真回：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紀穎萱咽了咽口水，腳下的動作停止，沒有繼續往後退：“不用了，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。”
她的確有一瞬閃過這個念頭，也只是一瞬。
她本質上還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，又不是什麽生死決鬥的時候，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。
更何況，雖然黎厭看上去還挺瘦的，自己說不定能拼一拼。
但他既然來找自己，就說明有了萬全的準備。
自己是猝不及防被叫住的，太吃虧了。
“你要做什麽？”紀穎萱權衡之下繼續開口：“你叫住我，不會是單純為了跟我自曝身份吧。”
她連自己是哪邊陣營的都不知道。
“我們合作吧。”
簡單的五個字，紀穎萱感覺到少年的目光變冷。
也只是一瞬，快到讓她懷疑是自己的錯覺。
“不論你是正方還是兇手的陣營，你當下的任務目標是蘇昭月。”
黎厭道：“我的目標也是蘇昭月，我希望能通過你，查到蘇家父女當初搬到L鎮的原因。”
“知己知彼，才能百戰不殆。”
面前的紀穎萱已經開始猶豫了。
黎厭也不著急，靜靜等待對方的答案。
他知道，蘇昭月這樣做有她的道理。
同時也知道，她將這件事情交給別人，意味著她不信任自己。
黎厭也沒想過她這麽輕易就完全把後背交付給自己，讓他最不爽的點是，她寧願千方百計地設計一個外人，都不會費心思讓他心甘情願幫忙。
明明他只會做得更好。
不過沒關系。
這才剛開始沒多久，他跟她置什麽氣呢。
一切會好起來的。
*
如蘇昭月所料，雖然對黎厭還有防備，但紀穎萱斟酌之後還是答應下來了。
同時趁機提要求，作為暫時盟友，黎厭不僅要幫她跟蘇昭月搭線，還需要跟她同步信息。
黎厭沒有一口應下，反而思索了一番才勉強同意。
思慮重的紀穎萱見狀，松了口氣。
在黎厭的“牽線搭橋”下，還有先前偷偷送牛奶的行為，紀穎萱很快如願跟蘇昭月講上話了。
雖然在單獨相處的時候，少女瑟縮局促的模樣，總會引得紀穎萱對她多幾分憐惜，流露在表面。
大家都有意，反而意外的和諧。
唯獨直播間的觀眾，也不在意紀穎萱看沒看到，瘋狂刷彈幕讓她快跑，上了條賊船。
這邊按兵不動，蘇盛明跟林承安似乎也暫且沒什麽異動。
他們仿佛維持著自己人物的底色，依舊會對蘇昭月進行pua，以及時不時離間她跟同學間的關系。
而小鎮也難得迎來了平靜。
或許是因為安全處盯著蘇家的關系，又或者是因為小鎮警戒比以前森嚴，很長一段時間，都沒有再掀起什麽風浪。
仿佛事情就在此戛然而止般。
而兇手，也遲遲沒有下落。
找不到線索和證據，耗費在蘇家父女身上的人員也如數被撤走。
黎厭要比紀穎萱還要快近一倍的時間，收集完林承安的資料。在蘇昭月看資料的過程時，總有意無意地提起紀穎萱的進度。
“她好像還沒收集完，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麽。”黎厭道。
翻看資料的蘇昭月頭也不擡：“可能查到別的東西了，她的性格，總會整理得更細致點。”
黎厭：“這也細致過頭了吧，說不定有些還用不上。”
並未察覺到對方暗戳戳心思的蘇昭月：“你又沒看過，萬一有驚喜呢？”
坐在一旁的少年不說話了。
蘇昭月察覺到他的低氣壓，翻資料的手停下，終於擡頭看他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好像很喜歡她。”見她終於看自己，黎厭抿唇道：“你總是在幫她找借口。”
她仔細思考：“拋開她是玩家，別有用心接近我這件事情，她人還挺不錯的。畢竟私底下對我好，人貼心，做事又很周全，沒人會討厭吧。”
而且她自己也是帶有目的接近對方，大哥就不說二弟了。
“是，她是女孩子，貼心又周全，沒人會討厭。”
少年平靜地敘述多少帶點陰陽怪氣的味，蘇昭月越聽越覺得奇怪。
可去看黎厭，對方又不看自己了，她看不到對方的表情，就暫時把心裏的怪異壓下去，圈出資料上的信息。
林承安讀書期間，有被勸退的經歷。
理由是他故意在比賽前一天，毀掉了同學的參賽作品。
因為教授曾誇讚這名同學很有靈氣，未來在這方面前途不可估量；而林承安則被他說過作品毫無靈氣。
當時那名同學很需要這個比賽的獎金，但林承安親手毀掉他的希望。
之後用錢擺平，林承安沒有被退學，但在這所學校進修的資格不會再有了。
事情遠到這，還沒結束。
拿到錢的同學還沒有把錢捂熱，帶去給病重的母親繳費，就死在了搶劫犯的手裏。
而同一天，不小心聽到孩子死亡的母親，也因為病情突然惡化死亡。
畢業後林承安並不是立刻到L鎮當老師的。
而是先去了S市開了一間畫室，後面因為經營不善而關閉，最後到L鎮上當美術老師。
有意思的是，林承安的畫室位於S市極其偏遠的區域。
但也因為這樣，他的畫室收費便宜，還是有很多家裏不太富裕，但想學習的學生。
而那片區域，經常發生搶劫，導致人員死亡。
其中包括很多畫室的學生，以及家長。
沒人敢再去林承安那裏學習，畫室也因此關閉。
“你覺得這些案子跟他有關？”
資料中，還有黎厭整理的關於兇案現場的照片。
兇手手法很兇，將屍體捅得千瘡百孔的，血肉濺得到處都是。
入目皆是痕跡，大片的現場仿佛成為一塊立體的布料。
“為什麽？”
蘇昭月將S市的照片與L鎮的人皮照對比，湊近給身旁的少年看：“這樣的暴力的手法不像是能做剝人皮這麽精細的活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，黎厭接上：“兇手很享受血濺在自己身上的感受。”
這樣大規模的程度，意味著兇手極其享受獵物掙紮時被撕裂的感覺。
只是這樣的人，怎麽會想到利用人性來造就自己的“作品”，盯上“蘇昭月”呢？
除非有人指點。
第二個人存在的認知是合理的。
“你有想法了。”
見她沈默不語，黎厭肯定道。
蘇昭月瞇眼：“不確定，但很快就會確定了。”
過了一段時間，紀穎萱將整理好的東西交給黎厭。
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，黎厭又將資料跟蘇昭月共享。
因為拿到想要的，蘇昭月對女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，讓紀穎萱完成了支線任務，嘗到些甜頭。
那幾天對方看黎厭都少了幾分敵意。
就連主線任務的提示音沒響起都沒註意。
【啊，壞女人好壞，暗裏利用人明面給糖，換人家對你推心置腹還愧疚，真壞。】
【哦豁，要是發現最後自己幫的是對立面就更好笑了。】
【蘇昭月是*******，不可能是那邊陣營的，說了多少次】
【可正因為這樣，看她變壞才更有趣，不是嗎？】
這條彈幕刷過時，蘇昭月的手頓住。察覺到黎厭看向她的目光，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翻閱起來。
蘇家不在S市，在另一端，距離S市很遠的N市生活。
在來到L鎮之前，跟林承安沒有任何的關聯。
關於蘇家在N市的生活，周圍的鄰居，以及蘇盛明所在學校的校領導，都說他是個很好的人。
很愛自己的女兒，一有時間就會回家陪自己的女兒。
脾氣很好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發火。
反倒是女兒，很孤僻，不愛講話，不喜歡出門與外界交流。
經常的，“蘇昭月”都沒有去學校上過學。
就像是搬來L鎮時，周圍鄰居對他們的印象。
因為不經常出門，蘇昭月很難看到蘇家父女同框的照片，大多數都是蘇父一個人的。
很有意思的一點。
蘇家的隔音效果好到，沒人居住一般。
樓層與樓層之間，多少會有點生活噪音。
可住著兩人，其中還是個孩子的蘇家，一點都沒有。
之後毫無征兆的，蘇盛明辭去了工作，說是自己女兒自閉癥更加嚴重了，希望能夠空出時間帶她去治療。
而“蘇昭月”也的確有相關的治療病例。
短暫地治療一段時間後，據說是遵循醫囑，蘇盛明帶著女兒到小地方生活。
美名其曰是散心。
同時，紀穎萱整理的資料中，標註了幾處“蘇昭月”小時候的疑點，因為查得很細，過於久遠的疑惑地方都標註得清清楚楚。
都是很小，不易察覺的地方。
以及她那段被學生排擠的經歷，也有蘇盛明故意引導的身影。
紀穎萱猜測“蘇昭月”的自閉癥是人為捏造，且故意造成，可能從小就受到虐待，甚至標註之後，建議黎厭什麽時候找機會詢問她。
受虐的證據，蘇盛明處理得很幹凈，周圍人沒發覺，更別說搬離N市許久後再查找了。
搬過來的蘇盛明沒有立即給“蘇昭月”找學校，美名其曰是為了讓孩子適應環境。
因為老好人的形象，以及周圍人腦補的渲染，沒人覺得有任何問題。
時間節點到林承安到L鎮的學校正式上任後，蘇盛明安排女兒入學。
紀穎萱表達自己的困惑：一個愛女兒如命的人，在知道她被排擠的時候，為什麽只是用休養的方式逃避，而不是帶她離開，去新的地方重新開始。
L鎮並不是誰的老家，也只是個交通不太發達，消息有些閉塞的小鎮。
林承安一個家境不錯的富二代，蘇盛明一個帶著自閉癥女兒的高知人員，怎麽會想到來這樣的地方呢？
而“蘇昭月”的命運，也從那次的蝴蝶展開始，悄然發生改變。
蝴蝶展的流言一開始是從學校裏傳出的，而學生對老師所述的深信不疑，再回家告訴自己的父母……
就這樣一傳十，十傳百，一次又一次，加深少女身上怪物的汙名。
謠言的源頭，紀穎萱猜測是林承安。
因此對於林承安又做了更細的調查。
林承安作為受人尊重的老師，住在教師小區裏，不上課的時候會經常出門散步、買菜，是個十分具有生活化和親和力的人。
小鎮不算大，第一名死者跟第三名死者的活動範圍跟林承安有重合。
但因為第二名死者的生前活動範圍跟林承安有距離，無法連接上，加上另外兩名死者跟他沒有任何的糾紛，因此安全處並沒有懷疑他。
就連紀穎萱查到兩名死者的活動範圍有重合部分，也只是依舊持有懷疑態度，並沒有想到會是兇手合力作案。
有什麽比一個擁有受人尊崇地位的人更可信呢？
有什麽比自己朝夕相處尊敬的老師更能放下戒備呢？
蘇昭月合上最後一頁，長長嘆了一口濁氣，眉眼間皆是疲倦。
她坐在天臺邊緣，在這裏她能盡收小半部分L鎮的情況。
渾濁的天空似是起了迷霧，朦朧著建築，同時也籠罩住蘇昭月。
“合作共犯，一個讓人放下戒心，受害者被順利制服帶走；一個制定計劃，完美將目標轉移，推出天才的反社會人格兇手。”
少女的聲音有些沙啞：“你說他從什麽時候定下這個完美的殺人計劃呢？”
“到L鎮以前？他們在N市的時候，還是在那個嬰兒還未出世的時候？”蘇昭月突然偏頭看向黎厭：
“你說這個世界上，真的會有這樣的父親，舍得讓自己的女兒被這樣汙名化，背上這樣重的罪孽嗎？”
“蘇昭月。”
黎厭喚她的名字，少年認真的目光熱忱：“你認真了。”
“這只是游戲。”
是許久的寂靜，大概是天要黑了，風也喧囂，呼呼風聲幾乎要將人吹起。
蘇昭月眨眨眼，美眸中只剩下漠然的冷靜：“我當然知道。”
“這只是游戲。”
“你有什麽看法？”她問。
少年的目光溫和不變，思索片刻道：“你有答案了，不是嗎？”
【靠，又謎語人是吧！有默契就了不起嗎！】
【我受不了了，把黎厭給我叉出去！每次他一在，我蘇姐就打謎語！！！】
【其實我比較好奇，林承安跟蘇家來L鎮的點雖然對不上，但蘇昭月入學跟林承安任職的時間，就很微妙啊。究竟是巧合，還是人為？】
【以及什麽人會抱什麽樣的心態，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往一個自閉癥去養啊？！真是細思極恐。】
【變、態的世界，不懂，不理解，不尊重。】
彈幕因為兩個謎語人紛紛刷屏，但誰也沒有因為這些彈幕繼續多說什麽。
看著已經前進大半的進度條，蘇昭月知道自己找的方向是正確的。
如果她的猜想沒錯，那自己做的一切也早就被察覺了。
這個游戲就沒什麽公平可言。
那這個游戲，存在的意義又是為了什麽？
蘇昭月想了想，傾身湊到黎厭的身邊耳語。
L鎮上因為許久沒有再起“人皮藝術”案件，平靜了一段時間，加上安全處遲遲沒有兇手的消息，很快這件案子被列為懸案，流傳在鎮民之間。
但關於蘇昭月的謠言遲遲未散，甚至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。
因為安全處遲遲沒有給說法，加上從那天後蘇昭月似乎沒有動作，原本靜下來的受害者家屬，隨著肆起的謠言，又開始找蘇家的麻煩。
從一開始的小心試探，到後面大張旗鼓的理直氣壯。
為了蘇家父女的安全，安全處的人派人守著，也建議這段時間他們最好不要再出門。
蘇昭月休學，蘇盛明似乎也被這些人影響，停止工作。
兩人雖然共同生活在一片地方，可大部分的時間裏，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間裏“安好”。
看起來誰也沒有輕舉妄動。
除了吃飯的時候，蘇盛明也總會用平靜斥責的語氣，有意無意地貶低她。
蘇昭月也沒慣著對方。
男人怎麽黑臉色，她就往哪裏紮。
許是她盛氣越來越大，隱隱有壓不住的情況，那天男人飯後叫住了她，意有所指道：“年輕人還是收斂些比較好。”
蘇昭月不予理會，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。
是夜。
鬧事的人都累得回家，外面靜悄悄的，聽不到絲毫的動靜，顯得那聲許久未聽的提示音分外明顯：
叮——
“本局游戲有玩家死亡，請註意玩家身份。”
“游戲繼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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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誰？”
又或者是, 是哪邊陣營的？
到無人的天臺，紀穎萱跟面前的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，記著自己剛上來的路線, 飛速運轉的大腦在思考, 發現不對的時候，自己怎麽用最快的方式逃跑。
他知道劇本殺游戲，他也是玩家。
只是她想不明白，明明提示過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。
他只要不透露的話，自己也不會懷疑他。
她以為偷偷跟蘇昭月示好已經夠隱秘了，沒想到還是被盯上。
趁著對峙的空隙，紀穎萱瘋狂在大腦裏搜索關於黎厭的記憶。
只記得對方轉學成為蘇昭月的同桌之後, 自己對他就沒有多大的印象，也沒有跟他有過多的聯系。
他怎麽知道是自己的？
面對對方警惕的目光, 白皙修長的指尖夾著一張厚芯卡牌, 上面的神秘花紋有著莫名的吸引力。
黎厭特地將白色那面對著對方，一次來放松對方的警惕：“以我從班上的口中了解, 你很討厭蘇昭月, 甚至希望將她趕出班級。”
“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對她示好。”
“除非有更大的陰謀，或者是，你也是玩家，你的任務跟蘇昭月有關。”
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，紀穎萱猛地擡手打斷他：“等等, 我又沒見過身份牌，我怎麽知道你這真的假的。”
黎厭：……
女生警惕的目光炯炯，甚至身子不動聲色地後退, 繼續拉開距離：
“就算是真的，我怎麽知道你是殺了哪個玩家拿的, 或者是偷了對方的身份牌。”
黎厭：微笑。
“我是臥底，當然會先有身份牌。”
在紀穎萱楞神的片刻，黎厭將手中的身份牌反轉，露出黑色的那一面：“正方陣營身份牌白卡，我想等你接近蘇昭月後，大概就知道我的是真是假了。”
“我倒是可以幫你。”
少年提議道：“我是蘇昭月的同桌，還是班上第一個跟她釋放善意的人，我想比你偷偷摸摸地費盡心思要好吧。”
雖然是真的，但紀穎萱心裏莫名還是升起不甘心感。
她的手因為太過緊張，長時間僵著有些麻木。
捏了捏拳頭，血液流通，紀穎萱才感覺好點：“我記得臥底陣營會破壞雙方陣營的任務吧，我們需要優先處理臥底陣營的人吧。”
黎厭不耐其煩地解釋道：“臥底陣營可自行選擇一方陣營，隱藏破壞對立陣營的任務。當然，我只要完成自身任務，不論加入的陣營是否勝利，都不會懲罰我。”
紀穎萱沈默了很久：“那我可以搶你的身份牌，成為臥底嗎？”
感覺這待遇比正反方陣營好太多了，也很拉仇恨，難怪系統這樣提示。
少年認真回：“你可以試試。”
紀穎萱咽了咽口水，腳下的動作停止，沒有繼續往後退：“不用了，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。”
她的確有一瞬閃過這個念頭，也只是一瞬。
她本質上還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，又不是什麽生死決鬥的時候，沒必要鬧到這種地步。
更何況，雖然黎厭看上去還挺瘦的，自己說不定能拼一拼。
但他既然來找自己，就說明有了萬全的準備。
自己是猝不及防被叫住的，太吃虧了。
“你要做什麽？”紀穎萱權衡之下繼續開口：“你叫住我，不會是單純為了跟我自曝身份吧。”
她連自己是哪邊陣營的都不知道。
“我們合作吧。”
簡單的五個字，紀穎萱感覺到少年的目光變冷。
也只是一瞬，快到讓她懷疑是自己的錯覺。
“不論你是正方還是兇手的陣營，你當下的任務目標是蘇昭月。”
黎厭道：“我的目標也是蘇昭月，我希望能通過你，查到蘇家父女當初搬到L鎮的原因。”
“知己知彼，才能百戰不殆。”
面前的紀穎萱已經開始猶豫了。
黎厭也不著急，靜靜等待對方的答案。
他知道，蘇昭月這樣做有她的道理。
同時也知道，她將這件事情交給別人，意味著她不信任自己。
黎厭也沒想過她這麽輕易就完全把後背交付給自己，讓他最不爽的點是，她寧願千方百計地設計一個外人，都不會費心思讓他心甘情願幫忙。
明明他只會做得更好。
不過沒關系。
這才剛開始沒多久，他跟她置什麽氣呢。
一切會好起來的。
*
如蘇昭月所料，雖然對黎厭還有防備，但紀穎萱斟酌之後還是答應下來了。
同時趁機提要求，作為暫時盟友，黎厭不僅要幫她跟蘇昭月搭線，還需要跟她同步信息。
黎厭沒有一口應下，反而思索了一番才勉強同意。
思慮重的紀穎萱見狀，松了口氣。
在黎厭的“牽線搭橋”下，還有先前偷偷送牛奶的行為，紀穎萱很快如願跟蘇昭月講上話了。
雖然在單獨相處的時候，少女瑟縮局促的模樣，總會引得紀穎萱對她多幾分憐惜，流露在表面。
大家都有意，反而意外的和諧。
唯獨直播間的觀眾，也不在意紀穎萱看沒看到，瘋狂刷彈幕讓她快跑，上了條賊船。
這邊按兵不動，蘇盛明跟林承安似乎也暫且沒什麽異動。
他們仿佛維持著自己人物的底色，依舊會對蘇昭月進行pua，以及時不時離間她跟同學間的關系。
而小鎮也難得迎來了平靜。
或許是因為安全處盯著蘇家的關系，又或者是因為小鎮警戒比以前森嚴，很長一段時間，都沒有再掀起什麽風浪。
仿佛事情就在此戛然而止般。
而兇手，也遲遲沒有下落。
找不到線索和證據，耗費在蘇家父女身上的人員也如數被撤走。
黎厭要比紀穎萱還要快近一倍的時間，收集完林承安的資料。在蘇昭月看資料的過程時，總有意無意地提起紀穎萱的進度。
“她好像還沒收集完，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忙什麽。”黎厭道。
翻看資料的蘇昭月頭也不擡：“可能查到別的東西了，她的性格，總會整理得更細致點。”
黎厭：“這也細致過頭了吧，說不定有些還用不上。”
並未察覺到對方暗戳戳心思的蘇昭月：“你又沒看過，萬一有驚喜呢？”
坐在一旁的少年不說話了。
蘇昭月察覺到他的低氣壓，翻資料的手停下，終於擡頭看他：“怎麽了？”
“你好像很喜歡她。”見她終於看自己，黎厭抿唇道：“你總是在幫她找借口。”
她仔細思考：“拋開她是玩家，別有用心接近我這件事情，她人還挺不錯的。畢竟私底下對我好，人貼心，做事又很周全，沒人會討厭吧。”
而且她自己也是帶有目的接近對方，大哥就不說二弟了。
“是，她是女孩子，貼心又周全，沒人會討厭。”
少年平靜地敘述多少帶點陰陽怪氣的味，蘇昭月越聽越覺得奇怪。
可去看黎厭，對方又不看自己了，她看不到對方的表情，就暫時把心裏的怪異壓下去，圈出資料上的信息。
林承安讀書期間，有被勸退的經歷。
理由是他故意在比賽前一天，毀掉了同學的參賽作品。
因為教授曾誇讚這名同學很有靈氣，未來在這方面前途不可估量；而林承安則被他說過作品毫無靈氣。
當時那名同學很需要這個比賽的獎金，但林承安親手毀掉他的希望。
之後用錢擺平，林承安沒有被退學，但在這所學校進修的資格不會再有了。
事情遠到這，還沒結束。
拿到錢的同學還沒有把錢捂熱，帶去給病重的母親繳費，就死在了搶劫犯的手裏。
而同一天，不小心聽到孩子死亡的母親，也因為病情突然惡化死亡。
畢業後林承安並不是立刻到L鎮當老師的。
而是先去了S市開了一間畫室，後面因為經營不善而關閉，最後到L鎮上當美術老師。
有意思的是，林承安的畫室位於S市極其偏遠的區域。
但也因為這樣，他的畫室收費便宜，還是有很多家裏不太富裕，但想學習的學生。
而那片區域，經常發生搶劫，導致人員死亡。
其中包括很多畫室的學生，以及家長。
沒人敢再去林承安那裏學習，畫室也因此關閉。
“你覺得這些案子跟他有關？”
資料中，還有黎厭整理的關於兇案現場的照片。
兇手手法很兇，將屍體捅得千瘡百孔的，血肉濺得到處都是。
入目皆是痕跡，大片的現場仿佛成為一塊立體的布料。
“為什麽？”
蘇昭月將S市的照片與L鎮的人皮照對比，湊近給身旁的少年看：“這樣的暴力的手法不像是能做剝人皮這麽精細的活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
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，黎厭接上：“兇手很享受血濺在自己身上的感受。”
這樣大規模的程度，意味著兇手極其享受獵物掙紮時被撕裂的感覺。
只是這樣的人，怎麽會想到利用人性來造就自己的“作品”，盯上“蘇昭月”呢？
除非有人指點。
第二個人存在的認知是合理的。
“你有想法了。”
見她沈默不語，黎厭肯定道。
蘇昭月瞇眼：“不確定，但很快就會確定了。”
過了一段時間，紀穎萱將整理好的東西交給黎厭。
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，黎厭又將資料跟蘇昭月共享。
因為拿到想要的，蘇昭月對女生多了幾分親近之意，讓紀穎萱完成了支線任務，嘗到些甜頭。
那幾天對方看黎厭都少了幾分敵意。
就連主線任務的提示音沒響起都沒註意。
【啊，壞女人好壞，暗裏利用人明面給糖，換人家對你推心置腹還愧疚，真壞。】
【哦豁，要是發現最後自己幫的是對立面就更好笑了。】
【蘇昭月是*******，不可能是那邊陣營的，說了多少次】
【可正因為這樣，看她變壞才更有趣，不是嗎？】
這條彈幕刷過時，蘇昭月的手頓住。察覺到黎厭看向她的目光，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翻閱起來。
蘇家不在S市，在另一端，距離S市很遠的N市生活。
在來到L鎮之前，跟林承安沒有任何的關聯。
關於蘇家在N市的生活，周圍的鄰居，以及蘇盛明所在學校的校領導，都說他是個很好的人。
很愛自己的女兒，一有時間就會回家陪自己的女兒。
脾氣很好，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發火。
反倒是女兒，很孤僻，不愛講話，不喜歡出門與外界交流。
經常的，“蘇昭月”都沒有去學校上過學。
就像是搬來L鎮時，周圍鄰居對他們的印象。
因為不經常出門，蘇昭月很難看到蘇家父女同框的照片，大多數都是蘇父一個人的。
很有意思的一點。
蘇家的隔音效果好到，沒人居住一般。
樓層與樓層之間，多少會有點生活噪音。
可住著兩人，其中還是個孩子的蘇家，一點都沒有。
之後毫無征兆的，蘇盛明辭去了工作，說是自己女兒自閉癥更加嚴重了，希望能夠空出時間帶她去治療。
而“蘇昭月”也的確有相關的治療病例。
短暫地治療一段時間後，據說是遵循醫囑，蘇盛明帶著女兒到小地方生活。
美名其曰是散心。
同時，紀穎萱整理的資料中，標註了幾處“蘇昭月”小時候的疑點，因為查得很細，過於久遠的疑惑地方都標註得清清楚楚。
都是很小，不易察覺的地方。
以及她那段被學生排擠的經歷，也有蘇盛明故意引導的身影。
紀穎萱猜測“蘇昭月”的自閉癥是人為捏造，且故意造成，可能從小就受到虐待，甚至標註之後，建議黎厭什麽時候找機會詢問她。
受虐的證據，蘇盛明處理得很幹凈，周圍人沒發覺，更別說搬離N市許久後再查找了。
搬過來的蘇盛明沒有立即給“蘇昭月”找學校，美名其曰是為了讓孩子適應環境。
因為老好人的形象，以及周圍人腦補的渲染，沒人覺得有任何問題。
時間節點到林承安到L鎮的學校正式上任後，蘇盛明安排女兒入學。
紀穎萱表達自己的困惑：一個愛女兒如命的人，在知道她被排擠的時候，為什麽只是用休養的方式逃避，而不是帶她離開，去新的地方重新開始。
L鎮並不是誰的老家，也只是個交通不太發達，消息有些閉塞的小鎮。
林承安一個家境不錯的富二代，蘇盛明一個帶著自閉癥女兒的高知人員，怎麽會想到來這樣的地方呢？
而“蘇昭月”的命運，也從那次的蝴蝶展開始，悄然發生改變。
蝴蝶展的流言一開始是從學校裏傳出的，而學生對老師所述的深信不疑，再回家告訴自己的父母……
就這樣一傳十，十傳百，一次又一次，加深少女身上怪物的汙名。
謠言的源頭，紀穎萱猜測是林承安。
因此對於林承安又做了更細的調查。
林承安作為受人尊重的老師，住在教師小區裏，不上課的時候會經常出門散步、買菜，是個十分具有生活化和親和力的人。
小鎮不算大，第一名死者跟第三名死者的活動範圍跟林承安有重合。
但因為第二名死者的生前活動範圍跟林承安有距離，無法連接上，加上另外兩名死者跟他沒有任何的糾紛，因此安全處並沒有懷疑他。
就連紀穎萱查到兩名死者的活動範圍有重合部分，也只是依舊持有懷疑態度，並沒有想到會是兇手合力作案。
有什麽比一個擁有受人尊崇地位的人更可信呢？
有什麽比自己朝夕相處尊敬的老師更能放下戒備呢？
蘇昭月合上最後一頁，長長嘆了一口濁氣，眉眼間皆是疲倦。
她坐在天臺邊緣，在這裏她能盡收小半部分L鎮的情況。
渾濁的天空似是起了迷霧，朦朧著建築，同時也籠罩住蘇昭月。
“合作共犯，一個讓人放下戒心，受害者被順利制服帶走；一個制定計劃，完美將目標轉移，推出天才的反社會人格兇手。”
少女的聲音有些沙啞：“你說他從什麽時候定下這個完美的殺人計劃呢？”
“到L鎮以前？他們在N市的時候，還是在那個嬰兒還未出世的時候？”蘇昭月突然偏頭看向黎厭：
“你說這個世界上，真的會有這樣的父親，舍得讓自己的女兒被這樣汙名化，背上這樣重的罪孽嗎？”
“蘇昭月。”
黎厭喚她的名字，少年認真的目光熱忱：“你認真了。”
“這只是游戲。”
是許久的寂靜，大概是天要黑了，風也喧囂，呼呼風聲幾乎要將人吹起。
蘇昭月眨眨眼，美眸中只剩下漠然的冷靜：“我當然知道。”
“這只是游戲。”
“你有什麽看法？”她問。
少年的目光溫和不變，思索片刻道：“你有答案了，不是嗎？”
【靠，又謎語人是吧！有默契就了不起嗎！】
【我受不了了，把黎厭給我叉出去！每次他一在，我蘇姐就打謎語！！！】
【其實我比較好奇，林承安跟蘇家來L鎮的點雖然對不上，但蘇昭月入學跟林承安任職的時間，就很微妙啊。究竟是巧合，還是人為？】
【以及什麽人會抱什麽樣的心態，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往一個自閉癥去養啊？！真是細思極恐。】
【變、態的世界，不懂，不理解，不尊重。】
彈幕因為兩個謎語人紛紛刷屏，但誰也沒有因為這些彈幕繼續多說什麽。
看著已經前進大半的進度條，蘇昭月知道自己找的方向是正確的。
如果她的猜想沒錯，那自己做的一切也早就被察覺了。
這個游戲就沒什麽公平可言。
那這個游戲，存在的意義又是為了什麽？
蘇昭月想了想，傾身湊到黎厭的身邊耳語。
L鎮上因為許久沒有再起“人皮藝術”案件，平靜了一段時間，加上安全處遲遲沒有兇手的消息，很快這件案子被列為懸案，流傳在鎮民之間。
但關於蘇昭月的謠言遲遲未散，甚至有種愈演愈烈的趨勢。
因為安全處遲遲沒有給說法，加上從那天後蘇昭月似乎沒有動作，原本靜下來的受害者家屬，隨著肆起的謠言，又開始找蘇家的麻煩。
從一開始的小心試探，到後面大張旗鼓的理直氣壯。
為了蘇家父女的安全，安全處的人派人守著，也建議這段時間他們最好不要再出門。
蘇昭月休學，蘇盛明似乎也被這些人影響，停止工作。
兩人雖然共同生活在一片地方，可大部分的時間裏，都各自在自己的房間裏“安好”。
看起來誰也沒有輕舉妄動。
除了吃飯的時候，蘇盛明也總會用平靜斥責的語氣，有意無意地貶低她。
蘇昭月也沒慣著對方。
男人怎麽黑臉色，她就往哪裏紮。
許是她盛氣越來越大，隱隱有壓不住的情況，那天男人飯後叫住了她，意有所指道：“年輕人還是收斂些比較好。”
蘇昭月不予理會，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內。
是夜。
鬧事的人都累得回家，外面靜悄悄的，聽不到絲毫的動靜，顯得那聲許久未聽的提示音分外明顯：
叮——
“本局游戲有玩家死亡，請註意玩家身份。”
“游戲繼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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